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朵,经巧手移植到了殿中。披上锦霞衣,佩上珠玉饰,成了这长锁深宫的一份子。

    她对手中的信,就看得近似贪婪般的关注。

    信是太子离京以后来的,从离京五天后开始,三天里有一封,五天里有一封。这此信既能缓解皇后对太子的担心和思念,也带给她另一个感受。

    她可以从太子的信里,沿着太子的叙述,好似自己也出宫走了一回。

    这些信件提醒皇后,虽然她贵为中宫,虽然她曾是丞相爱女,虽然她曾跋扈无度…。但山水自然真乐趣,贵为人上人的娘娘也没有领略过。

    “我们宿在马车上,夜里的颠簸让睡得更香。睁开眼,就看到车外的星月,薄雾销轻縠,瑞彩接重轮。跟去岁中秋,和加寿去岁在母后宫中看到的一样灿烂。一早醒来,是另一个地方。儿臣喜欢路上的大锅粥,包子,凉拌的王瓜……”

    这是太子的第一封信。

    放下来,皇后又取最近来的一封,不是加寿臭哄哄,而是说台风。

    “不到海边,不知浪之高阔天地。不在风中,不知风之卷阁掀棚。战船高过京门,亦摇晃似小儿手中糕饼,恐不知何时碎于水中。每日早,看战船依就,成梦中一大牵挂。与风中赶海,巨浪打遍全身,大家湿到脚…。”

    皇后抿唇轻笑,接着看下去:“有岳母在,汤水常备。特抄上方子,东西前次送回皆齐备,母后可使宫人试烹制,饮过足以保暖。”

    下面是手抄的汤水方子。

    皇后向往一回,神色带上迷醉,丢下这封信,又去取另一封。就在她的心赶到海边,沉浸在新起的台风里时,外面有一声不亚于台风的通报声:“回娘娘,皇上往这里来了。”

    信掉落到地上,皇后第一时间不是欣喜,而是颦起眉头,好生的不解,甚至有一句自言自语:“他来做什么?”

    自从太子和加寿不在宫里,皇后早对自己说过无数声,自己对皇帝到来不抱任何指望。

    迷惘中,由侍立的宫人提醒:“请娘娘准备接驾。”

    皇后一面由着她们整衣裳,送来铜镜观看,一面把最近的事情想上一个七七八八。

    加寿走了,太后又年纪更有,宫务不给皇后接手说不过去。皇帝临幸了谁,该给赏赐该给职名都由皇后手中开发。

    皇后冷淡地想,我并没有克扣不是吗?就是那欧阳容……皇后有几回梦中醒来,染红寇丹的指甲是掐人的姿势。但真的到了白天,繁琐的宫务又让皇后想不起来她。

    对于皇帝的到来,皇后满心里抗御,唯一的心思是,出了什么事情?他要跑来兴师问罪?

    要说他不是跑来兴师问罪,他又为什么来呢?肯定有件事情才让他主动踏入自己宫门。

    皇后面容更冷:“接驾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面对春风满面的皇帝,皇后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但身为贵族,天生都应该会这一手。见到你并不喜欢而且得罪不起的人,不会流露出不悦的表示。

    皇后很快稳住自己,同时人一旦冷静,就会想得敏锐。她意识到是太子有让皇帝中意的地方,加寿有让皇帝中意的地方……反正不会是自己。

    看着太子和也给她写信的加寿面上,皇后露出得体的笑容,打算用符合自己身份和皇帝身份的方式接待他。

    毕竟,他是主动来的不是吗?

    而且,天就要到午膳的时候,皇后相信皇帝三言两语就会离去,放他自己轻松的回去用午膳,而皇后让自己的小厨房里烹制海味,可以把太子去的游历,在饮食上再做一回小小温习。

    很快就能摆脱皇帝的这心思,让皇后盈盈笑语的问安寒暄。也更让皇帝坚定他的心思,皇后的私房东西可以分享。

    皇帝带笑:“今天我在你这里用午膳,把太子送来的好东西多多的做一些来。”

    意外这东西,总是在最想不到的时候到来,击中的一定是最不能触碰的地方。

    太子送的东西,跟太子的信一样,是皇后自己流连的小花园。现在有人不打招呼的要闯进来,而且不是陌生人,是在自己落难时,对自己不闻不问不信任的丈夫。这让皇帝的话出来以后,皇后的面容掩盖不住的没了血色。

    这就像天边晚霞最后一轮的陷落,就像暴雨来前骤然而至的阴沉。来的快,到的疾,远不是谈笑风生的皇后应该出现。

    不但皇帝一愣,就是宫人们见到,先也是纳闷,再想到的才是帝后不和。

    女官想法子使眼色,无声动嘴唇,对皇后极尽暗示。

    皇帝则从对“半边衙门”的满意云端,摔到鼻青脸肿。

    他可以拂袖而去,把冷落再次给皇后。但既然来了,为什么不吃个开心,再让皇后更不痛快再走。

    皇帝扪心自问,他有无数让皇后难过的法子。但面对冷脸儿,把自己撵出去,不是君王的待遇。

    当然,主要的还是他想吃东西为大。

    在皇后的呆若木鸡之下,皇帝还是笑容可掬。他才是这宫中的主人不是?他有权利做任何事情,他径直吩咐皇后的宫人:“把太子送来的海味,每样都做一盘送来。”

    宫人们见他没有生气,心头大石纷纷落下。答应着要离开,又让皇帝叫住。

    “还有太子路上送来的酒,烫一壶来。”皇帝大刺刺的,正眼也不看向皇后。

    僵坐的皇后心如万只蚂蚁在啃咬,一干的好东西在她脑海里闪过。

    大虾干,墨鱼干,金枪鱼干,鲳鱼,大黄鱼小黄鱼,带鱼,海螺,淡菜……

    出来一种,皇后不安的拧一下指甲,再出一种,皇后又拧一下指甲。直到“啪”地低脆声出来,应该是崩了指甲,皇后才面容苍白的松开手,但又记不住的去拧帕子。

    她应该拒绝,或者按以前的性子发顿脾气,把皇帝气走。但近年来柳至夫妻的话听得很多,为了太子和皇帝重修旧好随时萦绕心头。皇后并不情愿,她做不到对皇帝主动邀宠,但把皇帝撵出去,皇后也做不出来。

    就只捏完帕子,揉衣角,痛心不时在面上一掠而过,为了她的私房海味减少。

    皇帝呷着茶,只装看不见。

    很快御膳送来,鱼虾味道扑面而至。皇帝又一回有感而发:“太子在外面吃的,想来更好。”

    只这一句话,是皇帝的不足,让皇后心情大好。

    接下来,还能勉强相安的度过,皇后的面上也一直挂着算是和气的微笑。

    这笑容,直到皇帝起驾后,才又摔落到地面。

    匆匆回宫的脚步,伴着皇后焦急的语声:“快检点给我送的酱菜还剩下多少?”

    女官劝她:“娘娘放请心,还有呢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吗?”皇后不太相信。她在席中亲眼见到皇帝左一勺右一勺的吃,也不怕齁到。

    “都取来我看看。”皇后生气的道。

    皇帝这个时候在回宫的辇上,口中已不是滋味。太咸了,他吃饭还从没有这样咸过。不过把皇后的酱菜吃下去很多,皇帝出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当晚,灌了一下午茶水的皇帝恢复精神,提笔写下“半边衙门”,让人交出去制成匾额,快马送出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台风过去的那天,白卜还没有想到让尚书盖印的好办法。他在帐篷里左一圈右一圈,现在是帐篷不晃,白将军自己折腾。

    有太子在,给忠毅侯弄场仗打这事情,白卜不敢。忠毅侯带一堆孩子,小王爷有两个,侯世子有两个,未来太子妃一名,王妃一名,从安全上想,白卜不敢。

    他得重新有个点子,但他怎么也想不出来。心思乱到荒谬上面,有时候想试试自刎,有时候想试试没钱穷到吐血。

    但还没有想好先试那一种,已拖到今天,忠毅侯一行准备回暂住地的日子。

    万般的不舍,也只能出来送行。先看到梁王老王视他如笨蛋的眼神,再看到小王爷萧战看他没胆的眼神。

    白卜苦笑着,先过去行个礼,哭丧着脸:“老王爷小王爷这就走了吗?不是末将我不敢,是我怕把忠毅侯惹火喽,以后让他拿捏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有点儿新奇才能打动他。”梁山老王板着脸。

    “我让你把岳父送到大风大浪里去,他不给,你抱着他跳海好了,你真是没胆。”萧战也无计可施。

    白卜拖着步子走开,去对太子辞行。

    要说白将军真穷到揭不开锅,倒也不是。怕袁训在太子面前揭穿,白卜从不敢去缠太子。太子还不能知道白卜的的苦处,只问他别的话。

    “三省的大人昨天动的身?”

    白卜欠下身子:“是,本省大人随行带走在押省城的犯人,省城的牢狱比全城的好。往京里复审的犯人,也是昨天动身,由专人押送。”

    太子欣然:“他们安然上路,我们也安心回去,也安然上路。”

    白卜一惊:“明天就走吗?”

    狠狠的眼光瞪过来,来自太子殿下的护卫和张大学士,都是你怎么敢多问的意思。袁训暗笑一声,清清嗓子:“我们小住几天,备办食水和干粮,也就上路。蒙你招待,临行就不来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再住几天吗?秋汛没几天就到了,真的不赶秋汛吗?”白卜不死心,对孩子们干笑:“好多鱼。”

    太子询问的望向加寿。

    加寿轻笑:“爹爹说别处也可以看鱼汛,不是一定在这里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们这里的兴许好些。”白卜不死心,只想着多留袁训几天,兴许会有打动他的主意。到时候拨下钱粮,加固自己的兵船,富强自己的军队,江强又走了不回来,自己怎么美就怎么美。

    但不管他的底气有多迫切,让袁训洞察的眸光扫过,立即瘫软不敢多话。

    梁山老王和萧战面面相觑,老王悄声道:“孙子,你看到了吧,你在你岳父面前,跟他一样的怂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他知道敬畏上司,我呢,我尊敬岳父。”萧战漫不在乎。老王自嘲:“这话不应该说,你小子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。”

    恋恋不舍的眼光里,白卜送出营五里地,最后目视一行人走远,才闷闷而回。

    他口风足够紧,副将以为白将军手足情深,跟后面道:“等明年再请家中老太爷、大爷小爷们再来逛就是。”

    “明年?明年我指望不上。”白卜打不起来精神。回到帐篷以后,不死心地又想心事去了,直到有人大声回话:“将军,您要打听的那事儿出来了!”

    白卜一跃而起:“好,这下子咱们有钱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袁训等人不在的时候,暂住处由万大同带着两个人看着。接住出门的人回来,元皓头一个去看走的时候晒的东西。

    东西收在屋子里,堆得上下好几层。元皓见到貌似没有少,觉得有些放心时,见韩正经跟过来。

    “你不许又偷吃,姨妈说一天只许吃那么多,多了可不行。”韩正经来到后,主动揽下的另一个事儿,就是看着小王爷不偷太多的零嘴。

    元皓拍拍腰间,大人巴掌大小的水袋还在那里:“我天天都喝舅母给配的茶水,你喝了吗?舅舅说,喝这个,才能给吃好多鱼和虾。”

    韩正经也拍拍自己腰间:“我也有。”

    要说元皓,有时候是去赶海鸟,有时候他有一个半天要看书写字,也没功夫往后面偷吃。一天下来又有点心果子过口,就是小肚子里很想塞满海味也不能。

    就像这会儿,韩正经跟上他不说,宝珠又在外面唤他们:“孩子们,饭团子好了。”元皓推韩正经:“跟我送饭团子去。”又是一件事情。

    到院子里,萧战笑话他:“人家不过就村口上等你回来,担心你让台风刮走,你这又打算去送多少东西?”

    元皓不理他,见舅母把路上带的干粮热了热,他拎着一小桶的饭团子出去,韩正经跟上。

    屋子里摆下案几,加寿带着妹妹们坐下写字,小红也坐下来,前阵子的和熙再次回来。

    当晚早早歇息,一更过了一半,全院熄了灯,只有海潮悠悠有声。杀气出现,是半夜时分,梦中最香的时辰。

    这杀气来得全无征兆,但今晚守夜的蒋德,在门后月光照不到的暗角里,猛地睁开眼睛,手一抹,就到怀中的剑上。

    而房中的天豹和万大同,在不同的房间里轻身下地,循着杀气过来的方向,从门缝里看过去。

    只见一道黑衣身影,带着速战速决,笔直对着左首房门而去。

    所有的怒气涌到天豹的面容上,那是寿姑娘和二姑娘、元皓小王爷的房间。心神一闪,天豹就敢确定这个人针对的是寿姑娘。

    这来自直觉,也让天豹在瞬间就定下这刺客的不归路。左手一带,房门飘若落叶的打开,右手前引,天豹跳出房外。

    “沙沙沙,”并不是直接的声响,却让黑衣人停下身影。左右一看,三个人呈三角之势,把他围在中间。

    这让黑衣人一滞,他知道这里有高手,却没有想到有这么多的高手同一时间发现自己企图。

    这就一个踌躇的空儿,有人暴喝:“反了你的,敢到这里撒野!”

    关安一脚踢开房门,手提在路上也带着,睡下来就放在手边的大刀出来。袁训没有说话,也一脚踢开房门,手提铁棍出来。

    随后,“砰!”

    “砰!”

    “砰!”

    几扇窗户一起打开,执瑜执璞萧战和太子的护卫们、自家的家人们,弓箭上寒光直逼过来。

    月下,一个布衣的少年大步而出,大怒道:“你是什么人,敢在这里行刺!”

    在他的后面,另外两扇门也打开,梁山老王一手提锤,这锤平时放在车上,晚上放在屋里。另一只手抚须。一夫当关,万夫莫开,立于门槛中。

    元皓不在祖父房里睡,镇南老王也拎剑,威风凛凛到太子身边。

    “有贼啊,”这一声突兀的出来,来自文章老侯和韩二老爷房里。是他们睡在房中的家人发出。

    寂静的院里让打破,也把文章老侯和韩二老爷的害怕撵走。老侯兄弟懊恼道:“看你怕的!”

    天气不算冷,开着半扇窗。他们早就看到院中的人不是英勇的,就是整装待发,竟然头一个害怕的人出自自己房中。

    这让本来就存着件件不如同行人的老侯兄弟面上发烧,一阵阵的滚烫上来。

    ------题外话------

    新年第二天,么么亲爱的们,有您真好。愿咱们快快乐乐、快快乐乐快快乐乐、快快乐乐快快乐乐快快乐乐快快乐乐快快乐乐快快乐乐快快乐乐……。就是这样。

    元旦还有些小忙呢,希望今天能把评论回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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